赵明海从厂里下班回来,见妹婿来歇夏了,非常高兴,忙加入了弄晚饭的行列,负责剪螺蛳。刚才黄海勇从芦荡里耥螺蛳回来,听奶奶说明娟领着姑爷来找他玩,忙从竹篓中倒了半淘箩螺蛳送过来。湖荡里的螺蛳很肥美,加姜蒜辣椒爆炒出来,鲜得不得了,又特别下饭,对于大人们来说,也是佐酒佳品。
朱天宠特别喜欢吃螺蛳,而且是吃螺蛳的高手,不需要拿缝衣针拿竹签来挑,嘴唇一碰一吮,螺肉就完完整整地出来了。因为吃得熟练,萍萍和兰兰都自动站到他身边,一边一个,小警卫似的,张大小嘴等着喂,十分有趣可爱。萍萍喊朱天宠“哥哥”,方言口音就是“锅锅”,兰兰还有些矫舌,居然发音“多多”。王玉荷在旁边看了发笑,对黄明海赵春霞说:
“我们两家做亲,这称呼还真是绕舌,旁人不知道还以为乱了辈分。我和春霞是姨姐妹,天宠喊春霞姨娘,喊明海姨丈,可你们是明娟的哥嫂,这样好像明娟倒比天宠大了一辈,其实他俩就是平辈,将来两人结婚后天宠是要跟着明娟喊你们的,现在乱喊不要紧——到时候,萍萍兰兰是喊天宠姑父的!”
黄明海赵春霞听了直笑,说是有些乱,不过农村里这情况也不少见,因为兄弟姐妹间的年龄差距有超过二十岁的,幺弟幺妹娶嫁前后,亲戚之间的称呼确实令外人难以厘清。但是乡下人的理论是:“各喊各调”。也就是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到什么份上喊什么称呼。
这就说到黄明娟的两个姐姐了。
黄明海说:“明芳姐和明英姐还没看过天宠哩,如果看到了肯定欢喜得不得了。”
赵春霞说:“你妈妈走得早,不然这暑天姐姐们肯定要回来过上几天,我这里也便热闹了。”
王玉荷便叹息:“我亲家母没得福,要是还在多好!”
黄明娟停下筷子抹起了眼泪。朱天宠停止了吮螺狮,萍萍兰兰忍耐不住,“锅锅”“多多”地催促起来。王玉荷便说:“好了,别提伤心事了,看眼下这光景,多好!”
晚上在院子里乘凉,大家伙又谈了会儿家常。王玉荷说白天走路累了,提议早睡。黄明娟平时睡厢房,王玉荷就和她打伙儿。朱天宠一个人睡在东房间黄宜新空出来的床上,白天黄明娟就细心收掇过了,用热水揩了凉席,掸了蚊帐,摆上竹凉枕和薄毯,还不忘放了蒲扇和手电筒。赵春霞问天宠一个人睡怕不怕,天宠说不怕。王玉荷在旁这说:“他打七岁起就一个人独睡,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