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坚新长篇《黄花》　7

　　朱黄两家结成干亲后，黄明娟和朱天宠在学校里依然不讲话，却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怕引起班上同学的猜测和疑忌，生出尴尬和误会。他们用眼睛说话，彼此流露着姐弟间那种理解和亲爱。一种独特的情愫在一对黄花少年之间流转。
　　但到了星期天，黄明娟则肯定要到朱天宠家里去的。在朱家两个人就讲话了，“弟弟”“姐姐”的喊，大大方方，自自然然，亲亲热热，宛如一对同胞姐弟。
　　黄明娟在朱家就像在草馒庄自己家里一样，洗衣服、烧灶、喂猪，什么都干，王玉荷喜得合不拢嘴。朱文进回来后嗔怪她：“我认的干丫头，不是用来干活的！”黄明娟听得掩着嘴笑，甜甜地说：“干爸，我在家也做哩，我做熟了哩，我舍不得干妈吃累哩！”朱文进眼睛都笑细了，心里如蜜糖般，人到中年得了这位干女儿，生活中就像多了一抹明媚的阳光。每到周末，他就问妻子：“明天女儿要来，你上街买什么菜？”妻子就答：“剁肉！”或者说：“买鱼！”反正没得荤，必有腥。
　　有个星期天的上午，阳光格外明艳，到处鸟语花香。黄明娟在朱家把洗过的衣服拿到北面水码头上去汰。她露穿着那件紫红色毛线衣，把袖口捋得高高的，露出嫩白的小臂，挽着竹篮的身体略微朝一边倾斜，身后那根挂到屁股下面的乌溜溜的麻花大辫子像鱼尾巴一样摆来摆去的，这样健美的劳动体态和青春俏皮的少女情态吸引着街坊的眼光，个个啧啧赞叹：
　　“瞧，这是朱家刚认的干姑娘，多漂亮，多能干！”
　　“你瞧那膀子，嫩藕似的；那大辫子，怕是从小留的，朱家桥没有第二根！”
　　“是个俏丫头，朱家有眼光。多懂事，一放星期天就来帮干妈干活。”
　　“唉，人家还是个干的——我家三个丫头，一个比一个懒。”
　　“哈，你这个懒妈妈，当然生下的是懒丫头！”
　　“保不定这姑娘朱家要留下来当媳妇呢！”
　　“差不多，朱家好福气啊！”
　　“我看不会，这丫头比天宠高一头哩，怕有十五六岁了吧？”
　　“没有这么大，听说才十四。这丫头是发育早，肯长个子。”
　　“我见过她在农机厂的爸爸，也是个大块头，女儿跟爸爸走。”
　　“没得命，这么说，这丫头怕是还有得长。女孩子太高了倒不好了，别的不说，做件衣服多费布呀！”
　　……
　　一条七八十米的砖巷，十二三个村民的评介，议论风生，毫无顾忌，黄明娟全收在耳朵里，鸭蛋脸儿臊得粉扑扑的，就像这三月夭夭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