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桂芹两个女儿，大的叫蒋小华，上高一，性格稍内向，喜欢安静，小二子蒋小平则完全相反，大大咧咧，散漫而毫无心机。两个女儿学习成绩一般，蒋小平甚至一般都不如，因为她们不爱学习，或者说没有学习的天分。这让桑桂芹颇为尴尬：她和丈夫蒋念清都是高校毕业，可谓强强结合，居然没有把学习的优秀因子遗传下来，而他们偏偏又是教师，教得好别人家的孩子，自己家的却偏偏不争气——遗传下来的是文艺天分：小华拉一手好二胡，小平天生一条金嗓子。夏天的时候，教工们在宿舍前面乘凉，姐妹俩一个拉琴，一个唱歌，两个小时不重样，简直就是一场星夜音乐会。
蒋家出了一对文艺姐妹，闻名遐迩，朱家桥大队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闹得红火的时候，经常把这对小姐妹请过去参加表演；甚至邻近大队也放船来请。每次登台，姐妹俩起码要表演四五个节目，其中必定要有的一个保留节目，就是蒋小华伴奏、蒋小平演唱的——《都有一颗红亮的心》，这首歌两人配合得炉火纯青，每次结束必定赢来最热烈的掌声。四乡八村的群众都喜欢这对小姐妹，有时听说她们来了，在家煮好了鸡蛋炒好了花生带过来，硬是送到后台，让她们带回家慢慢吃。
因此蒋小平很骄傲，学习成绩不好她无所谓，反正她有高中上；反正全家都是国家户口，中学毕业后不愁没有工作。学校里占百分之九十九的农家子弟，学习成绩再好，毕业后还不是基本上都去修地球？
但蒋念清桑桂芹却不许她骄傲，不许她作上面那样想。虽然这些年来知识分子的命运受到冲击，但在农村里有文化水平的人却总是是受老百姓尊重的，做教师的就更不必说了。纯朴的农民遇到教师恭恭敬敬的，要称一声“先生”，孩子在学校里顽皮不听话了，会对老师说“请你打他，不打不成人”。他们对两个女儿说，学生时代就是用来学习的，学好了知识将来到工作岗位上才能够胜任，反之，外表漂亮会拉琴唱歌，肚子里支空空的，就只好做一个花瓶了，而花瓶是不受人尊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