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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坚新长篇《黄花》 1

2013-03-06 07:25:34
来源:顾坚博客    作者:顾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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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他感到浑身燥热,却不敢翻身乱动,生怕别人知道他不肯睡着,在胡思乱想。更要命的是,他胯下的肉雀雀不知为什么撅了起来,又硬又直,像一支旋帽英雄牌钢笔。

  天宠九岁那年暑假,跟妈妈到周家舍舅爹爹家做客,恰好姨娘玉莲带着表弟兴杰也过来了。次日上午,舅爹爹撑船载着四个人同往草馒庄二姑娘周春霞家去玩。
  草馒庄是座四面环水的垛岛,酷似馒头形状,岸边芦苇蒲草丛生,村庄因而得名。因为面积小,只有两个生产队,社员干活全靠撑船去远处的田地。进得村庄,二三十户房屋掩映在绿树修竹之间,土径蜿蜒,菜畦处处,鸡犬徜徉,猪哼羊咩,十分安宁祥和,与别的村庄氛围迥异,简直是世外桃源,这让天宠感到别样的新鲜和莫名的兴奋。
  春霞的婆婆五年前因病去世了,公公黄宜新和丈夫黄明海同在六里外的清潭公社机械厂上班,早出晚归,十岁的小姑子黄明娟放暑假,正好在家和她搭伴。她见父亲带了姨表亲来做客,喜不自禁,腆着因怀孕而微凸的肚子忙着张罗午饭。
  村庄太小,没有集市,剁肉买鱼要过河到三里路外的翟家庄,比较麻烦,时间上也有些来不及,因为已经过了早市。因此待客办菜只得就地取材,好在也容易。逮一只小公鸡宰了,拾几个鸡蛋炒炒,炸一盘花生米,屋后的菜园里青菜现铲、韭菜现割,辣椒、刀豆、丝瓜现摘,再拔上一捆黄豆剥米子烧咸菜,一桌农家菜就摆上了。家神柜里有半塑料壶散装大麦酒,正好可以拎出来给父亲喝。
  天宠和兴杰到了新地方,活像两只好奇而精力旺盛的猴子,到处乱蹿。他们在厢房里的木板床下面发现一只墨绿色的小木箱,上面油污斑斑,有点像战争电影中常见的弹药箱。两人表情凝重,勇敢而小心地揭开盖子,发现里面既没有子弹,也没有手榴弹,而是各种机械工具和机器零件:铁锤、钣手、改锥、锉刀、钢尺、锯条、滚珠轴承和各种型号的螺丝,等等。这已经足够让他俩兴奋了,合力把箱子抬到院子里,发挥他们无穷的想象力使用这些工具和零件:用铁锤和钣手就地正法东奔西走的“疯蚂蚁”(一种个头特别大的黑蚂蚁)和从树上交尾时掉下来的硬壳甲虫;用改锥和锉刀当匕首,刺杀一棵粗壮的泡桐树,看从戳出的洞眼里流下串串晶莹的“眼泪”;用钢尺铲麻雀屎、挖蚯蚓洞,结果把尺拗得弯曲,不能恢复如初;用锯条锯水边芦竹,结果折断了锯条;玩滚珠轴承不慎把其中一只滚进了猪圈茅坑……简直是两个小小刽子手,一对儿童破坏王。到最后,两个家伙手上全是油污,腌腌臜臜,脸上也沾上了,像唱戏的三花脸。舅爹爹带他们到水码头上用石碱洗了又洗,才洗干净了。
  明娟趁在大人们中间择菜剥豆,不时偷偷觑一眼玩得热火朝天的两位小亲戚,心里非常高兴,但由于羞涩,不好跟他们搭讪,毕竟第一次见面,而他们又是男娃娃。当嫂子春霞吩咐她到菜园里掐葱时,她立即站起来,故意从两个顽童旁边走过,风风火火的,挂到腰际的独辫子甩来甩去,内心的欢乐和热情毕露无遗。
  开饭了,天宠和兴杰坐在饭桌旁边急吼吼地等着吃,而明娟则去厨房帮着端饭碗,端菜肴,又拿竹筷子来分,麻利老练的样子活像个小大人。玉荷对天宠和兴杰说:“你们看明娟姐姐多懂事,多勤快!”玉莲接上嘴:“而你们只晓得顽皮,只晓得吃!”舅爹爹却乐呵呵地:“男孩子都这样啊——‘七岁八岁狗儿嫌,十岁还要嫌半年’。”
  天宠听妈妈和姨娘猛夸明娟,贬低他和兴杰,便开始认真打量起明娟来。他觉得明娟真的很漂亮,自己班上的女生哪个也不如她;又温柔,又能干,很有小姐姐的味道哩!天宠幼时看到同伴有姐姐领着,抱着,哄着,非常羡慕,不止一次缠磨妈妈为他生一个,直到以后晓事了,知道妈妈开刀生不了宝宝,就是生得了也只能生弟弟和妹妹时,才不闹了。以后上小学了,班上的女生都比他岁数大,他却从不把她们看在眼里,觉得她们没有他成绩好,还爱疯爱闹,嘴巴馋,上课做小动作,一点姐姐味儿都没有!
  因为对明娟产生好感,吃鸡的时候,兴杰抢先夹到那个又好看又好吃“针线包儿”(脾脏,呈卵状),天宠把他筷子一打,主动搛到明娟饭碗里,亲昵地说:“明娟姐姐,你吃!女孩儿吃‘针线包儿’,会心灵手巧哩!”大人们看到这情景,都笑开了。兴杰很是恼火,责问道:“你帮女的,是想娶她做婆娘吗?”大人们更是乐不可支。明娟脸蛋涨得通红,眼皮都不敢抬了。
  吃过中饭,歇了晌,三个小人儿玩到了一起。明娟领着天宠和兴杰到屋后菜园里玩。菜园里除了蔬菜,还种玉米、高粱、向日葵、芝麻、花生和山芋,等等。植物葳蕤,葱茏可爱。他们偷偷扒开一窝未长大的嫩山芋,洗净了大嚼,又合谋连根拗断一棵玉米,把饱含甜汁的秸杆当甘蔗来啃。这样的游园活动让天宠感到新鲜、有趣、刺激,要不是后来舅爹爹喊他们吃晚茶,简直都不想回周家舍了……
 
  天宠想不到四年后重见明娟,她已经出落成一个身姿婀娜的少女。她发育得很好,胸部明显鼓隆起来,起码要比天宠高半个头。天宠心中漾起一种特别的欢喜和莫名的躁动。
 
  晚宴后,周家便开始安排外庄的亲戚住宿。
  天宠被安排在舅爹爹舅奶奶睡的堂屋东房间。老两口抱了一床被窝睡到厨房灶门口的稻草上,把床让给亲戚——里外放两条被窝,可以睡四位客人。西房间是新房,今晚只有新郎春旺和陪郎睡在里面,名曰“暖房”。堂屋里四张八仙桌靠墙合拼成一张硕大无比的“床”,铺上被褥,大人小孩可以睡上八九个,既挤暖,又热闹。其他亲戚安排睡在庄上亲友家。相比之下,天宠是受到格外优待的。
  玉荷的姨娘住在周家舍西头,她和母亲以及妹妹一家都住在那边,床不够挤,直接在堂屋里铺稻草打地铺。
  天宠睡在床里边的被窝里。钻进被窝时,另外三个人还没来,大概还在哪儿玩着哩。根据他在外庄走亲戚歇宿的经验,判断外口被窝肯定是两个大人睡,将会有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睡在他脚头。
  灯柜上点着一盏小煤油灯,只能照亮附近一团,稍远则显得昏暗朦胧。上午在朱家桥跟伙伴们疯玩,下午步行了十八里路,吃过晚茶后接着打钱墩子,整个白天体力消耗过大,天宠上床没多久便香甜地进入梦乡。
  半夜里,天宠醒过来撒尿,才发觉脚头已经睡了人;身侧挤挤的,也睡了人。两人合睡真好,依偎勾搭,互相取暖,被窝里面热烘烘的。他不晓得同睡者是谁,摸摸对方小腿肚儿,感到圆润柔腻,搽了羊油似的。再摸摸伸到他胸前的脚丫子,肉乎乎的,倒跟他差不多大小。他也没有多想,黑暗中小心翼翼下了床,摸索着出了房门。家神柜上亮着一盏马灯,灯头捻得很小,“大床”上鼾声大作。把堂屋门奓开一点挤出去,院子里也挂着马灯,摆着两个供夜间拉撒的粪桶。深夜里腊气太重,天宠撒过尿后头摇得像拨浪鼓,直打尿噤,赶忙溜回房间,摸上床,像黄鳝进洞似的钻入温暖的被窝中。
  天宠醒来时,天已大亮。他的脚头空空如也,身侧也不拥挤,原来那三位都起床了。“真邪门!”他想,这三人在他睡眠状态中倏然而来,倏然而去,神秘兮兮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呀?拗起身穿衣服,却从被窝口带出一股子芬芳,大为好奇,鼻子凑进去闻,像油菜花香,又像栀子花香,也像刚摘下来的甜瓜香。反正太好闻了,简直沁人心脾。他猛嗅了几下鼻子,不知道这好闻的香气是怎么来的。
  外面堂屋和院落里的人声稠密起来,天宠来不及细想,赶忙穿好衣服下了床。他昨天就筹划好了,今天早饭后也跟着上轿子船,去孙家堡参加娶亲。他天生好奇,喜欢探秘,长这么大虽然见过不少新娘子,却从没有上过轿子船,因而也就没有见识过完整的娶亲过程。他认为这个过程肯定很有趣,必须亲身体验一番。
  天宠要求参加娶亲没能得到批准,轿子船上人员各有司职,事先规定得好好的。吃过早饭后,天宠看见打扮得齐齐楚楚的明娟上了船,便问妈妈她为什么可以跟过去。妈妈说明娟是去做伴娘的,感慨这丫头俊俏讨喜,从小就像个大人似的,顶用;又叹息说可怜这孩子从小母亲就没了。跟着又问:“天宠,昨晚明娟跟你焐脚的吧?你睡觉不要蛮,小心蹬坏了姐姐!”
  “啊——!”天宠这才知道夜里悄悄睡到他脚后头的原来是明娟。他涨红了脸蛋,嗫嚅道,“她怎么跟我睡的?她……她是女孩子!”
  “小鬼头,你们还没有长大哩,打什么要紧?”妈妈满脸不屑,用手背朝外扇着撵他,“去玩吧,玩个够——过了元宵节就得上学收心了!”

标签: 黄花 顾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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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小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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