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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理论家刘熙载

2012-12-05 23:48:09
来源:中国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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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清朝到了嘉庆帝坐天下的时候,康、乾时期的盛世辉煌已是昨日黄花,种种内忧外患开始显现出来,嘉庆帝失去了康熙、乾隆的自信和豪迈,没有了下江南的闲情逸致,封建社会在蹒跚了二千多年之后,终于一步步走向...

  二、末世的选择

  然而,一切都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没落的时代已经难容“扫天下”的宏愿。

  1839年,即道光十九年,是刘熙载中举的那一年。就在这一年,林则徐眼见国危民弱,忧心如焚,向道光帝上了一篇著名的奏折,痛陈若再任鸦片泛滥,几十年后中原将“无可以御敌之兵”,“无可以充饷之银”,并以禁烟钦差大臣的身份勇赴重任,表示“若鸦片一日未绝,本大臣一日不回,誓与此事相始终”。林则徐赤胆忠心,一心报效国家,可他太天真,不知道自己“回不回”,鸦片“绝不绝”,不是他说了算,还得听皇上的,皇上还得看洋人的枪炮答应不答应。果然他上任只有一年半,虎门点燃的销烟烈火余热未尽,1840年九月,就被革职贬到镇海,第二年七月又被再“从重发往伊犁效力赎罪”。

  身逢破亡的末世,忠贞之士难得有好下场,为国尽忠也显得格外艰难。这些,满腹经纶的刘熙载不可能没有感触,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思想和看法。一个连自己命运都掌握不住的王朝,还有什么希望呢?看来,“扫天下”的宏愿到这里需要调整一下了。

  他以后的道路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

  作了翰林,虽没什么实际官职,也等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官场。翰林从唐代开始就有,明清两代都从进士中选用,是皇上的文学侍从官,充当学术顾问,也有点人才储备的性质。需要时,可以提拔到朝中作官,也可选为地方官吏,机会是很多的,所以,一般情况下,翰林们都会借此机会,树立声望,广为结交,作为飞黄腾达的阶梯。

  刘熙载有自己做人的准则,他不会逢迎巴结,蝇营狗苟。再说,他也不想再深涉官场,传道授业、读书做学问也许是身处衰亡的满清末世最实际而有意义的选择。

  再说,论性情禀赋,刘熙载本就是块为人师做学问的好料子。真要涉足官场,未必会有什么作为,说不定还会得罪权贵,落下个什么罪名也未可知。他属于性情正直、平和内敛的那类人,既不会八面玲珑,巴结权贵,也绝不会做出什么狂放不羁的出格举动来。金榜题名并没有让他终止求知的脚步,身份虽改,书生本色未变,闭门读书是他生活中最大的喜好。他也结交,但不滥交,有限的几个朋友多为品行高洁之士。他在诗文中提到过的文毓是位看城门的隐者,徐宗勉是个厌弃世俗的奇士,倭仁虽为当朝权贵,但刘熙载与其交往是源于“以操尚相友重,论学则有异同”,并不曾因其地位高而迁就附和他。

  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刘熙载的道德学问终于得到就位不久的咸丰皇帝的赞许。咸丰三年(1853)年,不惑之年的刘熙载奉皇命入值上书房。所谓“值上书房”,就是每天到乾清宫左边皇子们读书的书房中值班,说白了,就是当皇子们的老师。这可是件责任重大、非同一般的差事,从他那首《入上书房》的诗中可以窥到他当时的心情:

  授徒里巷心犹愧,况傅诸王愧更深。昨见冶工曾有羡,土型能办铸良金。

  学识渊博的刘熙载是谦虚而有责任心的,希望通过自己悉心的教授,这些皇子龙孙们能够成为治国安邦的“良金”。

  

  兴化刘熙载故居前厅

   

  咸丰皇帝听说刘熙载对诸王“诲而不倦”,自己“学而不厌”,几次进上书房,刘熙载总是“气体充溢”,从早到晚,毫无倦容,很是惊奇,就问他修身养性之道,他回答说:“闭户读书。”咸丰帝非常高兴,就嘉奖刘熙载,特书“性静情逸”四个大字赐给他。

  皇帝给臣僚赐字,是古已有之的事情。得到“御笔墨宝”的官僚,都把这引为莫大的恩宠和荣幸,要制成匾额,悬挂在门口或堂上,用来光宗耀族。“性静情逸”的匾额至今还悬挂在刘熙载故居的门梁上。咸丰帝皇帝做得不怎么样,但这“性静情逸”四字题得还真准,确实为点精之笔。

  身处封建王朝的末世,刘熙载心中自有一杆秤,他是安静而理智的,也是超脱飘逸的。他宠辱不惊,依然故我,并不因咸丰的恩赐而沾沾自喜,上班风雨无阻,安步当车,从不坐轿子,甚至自带饭食,像个御膳房的厨师,以致于太监们背后都叫他“厨子翰林”,他也毫不在意,一笑了之。

  清静恬淡的教读生活,与刘熙载的天性相符合,使他感到闲适而自在,他在《京寓秋日寄友》中写道:

   幽居门巷拟山阿,一径清风动薜萝。谢病且求逢客少,避名还恐著书多。云开蓟北千峰晓,梦隔淮南八月波。安得结临偕隐士,菊篱携酒近相过。 

  大隐隐于市。他却是“隐于朝”,“隐于书”。身在京城,奔走于皇宫之内,却与世无争,淡泊名利,陶醉于隐士般的闲情逸致,向往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居生活,与“隐于市”的“大隐”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刘熙载正做着“安得结临偕隐士,菊篱携酒近相过”的美梦的时候,作官的机会却来了。

  官员的考试、录用、提拔和考核,历来是封建政治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前两件事要容易些,因为有科举制度和推荐制度。考绩却是一件既重要又头疼的事情。它关系到官员的升迁和罢免,对所有的官员都利害攸关,所以,大小官员常常为此找后台,托人情,送金钱,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甚至引起官场的派系斗争。一个官员会获得一个什么样的评价,就全看他人际关系如何,以及巴结讨好上司的功夫如何。

  咸丰六年(1856),朝廷考察官员。刘熙载一心教书,闭门读书,治学严谨,品行端正,不属一帮,不随一派,众官员从内心佩服他志虑精纯。考察结果,刘熙载名列一等,派为道府。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别人梦寐以求的好事情,却让刘熙载感到有点为难。不去吧,有点不识好歹,去吧,实非己愿。他已经看透了官场的黑暗腐败,深感无力回天的无奈,不愿再作地方官,免得污了自己的一身清白。两难之间,他选择了逃避,托病请假,到山东作客,并在禹城设塾授徒为生。清净的生活并不是总能掩住心底报国的冲动,当他听说了山东济南抗金英雄耿京的故事时,挥笔写下了《祝柯寨中》:

  唇干舌燥日论文,翰墨何时足树勋?有志竟成推武略,至今人说耿将军。

  真有种“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的慨叹了。国势危殆之时,刘熙载借咏赞耿京,感叹自己空有报国之心,流露出心灵深处的深沉哀痛。

  咸丰九年(1859)年底,刘熙载回到北京,仍为翰林院编修。第二年(1860),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英法联军打进北京,咸丰皇帝只得逃往承德,清王朝岌岌可危。这一次,真正使刘熙载痛心疾首,当满朝文武纷纷出逃、苟全性命的时候,他却不顾同僚亲友的劝告,毅然决定独留北京。危难之时,刘熙载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向人们展示了自己的忠贞和节操。

  其实,这未必是件好事,一定让包括咸丰在内的不少人感到汗颜,汗颜之后,没有感动,剩下的就只有嫉恨和愤怒了:我们都跑就你不跑,这不是成心跟我们过不去吗?说一点“感动”没有也不对,远在武汉的湖北巡抚胡林翼就为此感动不已,并以“贞介绝俗,学冠时人”向皇上疏荐刘熙载,并邀他到武昌主讲江汉书院。

  胡林翼的奏疏似乎并不曾有什么结果,汗颜的咸丰帝也并没有像以前那样题个褒奖一类的字出来,更不要说升刘熙载的官了。因为,这等于打自己的耳光。不过,这倒合了刘熙载的意,他本已无心为官,却一心向学,凡是与“学”有关的事情,都能激起他极大的兴趣。

  

刘熙载故居内的“持志”匾额

  咸丰十一年(1861)年春天,兴致冲冲的刘熙载离京赶赴武昌,等他风尘仆仆地赶到武昌,江汉书院的生员们早因战乱四处逃散了,这次武昌之行竟然乘兴而来,败兴而去,无果而终。有点失意的刘熙载只得踏上返京的旅途,他经河北,过太行,入山西,一路访古漫游,一走就是一年多,连皇帝也换成了同治帝。同治二年(1863)年夏秋之际,在朝廷的催促下,游兴未尽的刘熙载回到北京,第二年,他被补为国子监司业,不久,又被任命为广东学政,补左春坊左中允,这些对他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孟子尝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种苦心孤诣的教诲,一直是封建社会知识分子为人处世的准则。刘熙载有意于“达”,却又身逢末世,深感力挽狂澜之不能,失望于“达”。性静情逸的刘熙载无疑是清醒而理智的,他没有去做勇士和烈士,而在风雨飘摇的时代里独辟蹊径,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半官半隐的为学之道。1866年,广东学政任期未满的刘熙载再也看不贯官场的黑暗和腐败,最终挂冠而去,从此离开官场,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乡兴化。

  如果从道光十八年(1835)前后刘熙载考上秀才、正式走上科举之路算起,到他回归故里,差不多有三十年时间,不知此时的刘熙载是否如陶渊明一样,发出“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的感叹,油然而生一种“羁鸟归林”、“池鱼回渊”的惬意和轻松。对于一个无意于官场、一心于学问的传统文人来说,这应是情理之中的事吧。他的诗文集取名《昨非集》显然取自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中“觉今是而昨非”的句子,应是最有力的佐证。

《昨非集》书影

  不过还好,五十三岁对于一个有志于学问的人来说,正值盛年,真正让刘熙载名垂青史的,正是后面的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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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xhz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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