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我上班的地方，总经过家后面那条公路。妈妈会早早地提着这些东西等在路边。公车远远地驶来，妈妈就挥动她那草绿的头巾。车一停下，她把满满的东西塞上车。车慢慢启动渐渐走远，我看着站在原地的妈妈越变越小，直至看不见。那辆公车，载过妈妈栽种的瓜，柿子，花生，黄豆，大米，饲养的鸡、鸭、羊，还有一条条鲜活的鱼。最多的那次，是在紫红色的扁豆里塞了一大卷的钞票，整整六千元。“那是卖棉花的钱，觉得没地方用，就给了你们。”这是妈妈的原话。
后来我调离了那个学校，不再经过妈妈的家。爸爸就成了她的通讯员，因为爸爸身体不太好，妈妈在田里不停地劳作，乘车送东西的活儿就落在爸爸的头上。每次我总忘不了数落他们，玉米棒太老，豆角一次带太多，吃不了全老掉了，韭菜也没择好带来，又是草又是根的，好麻烦。西瓜也熟过时了……我抱怨时妈妈并不恼，只是说：“还不是因为来一趟不容易吗？所以就带多了。”
有段时间我不再上班，窝在家里撰稿。妈妈不敢问太多，只是更勤地往我这儿送东西，我知道她是担心我。她三天两头往这里送青菜送萝卜，围着电脑转来转去，她要看清电脑是怎么生钱的，能够养活她的女儿。可我嫌她烦，我觉得她已不能理解我做的什么，也不再像儿时可以指导我。而她总是送菜，那么远实在不合算。
近来听说我上班了，妈妈在电话里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虽然她一直没说什么，可她心里总认为做老师挺好的，折腾个啥劲。但儿大不由娘的顾虑让她从不敢开口说我半句。我真的回头上班，她觉得心安：“我要来看你，或者你可以回来吃饭，让你爸做好饭等你回来，一到家就能吃上。然后你走的时候还能带些东西回家，晚上做给小宝吃。”小宝是我儿子，我早出晚归，中午在学校里吃饭。可我怕回家耽搁了午休的时间，每个晚上我都会在电脑上工作到很久。妈妈的建议让我很不耐烦：“妈，我没时间的。你也不要来看我！”我不知道原先一直有点大大咧咧的妈妈，怎么会突然之间变得唠叨琐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