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残留在光秃秃的枝丫上，有一抹暗红隐隐浮现着，似在闪烁。浅白色的盐灰土被风挟裹着，伴着落叶，一路狂奔。落叶被路边的草根、碎砖留了下来，促膝厮磨了一回，又随着风的足迹寻盐灰土而去。盐灰早在风中飘得无影无踪。
一个顶着马盖头，穿着红棉袄，蓝裤子的小小人儿，坐在门槛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天，又看了看门口的灰堆塘，灰堆塘里有几张红色糖纸被风吹着，发出些细碎的声响。
糖纸里似乎还有点甜味在空气中飘着，小人儿咽了咽口水站了起来，径自走进了厨房。
先从水缸里舀点水放进锅里，到灶膛口生上火，一边烧水一边在头脑演绎着母亲平时煮粥的样子：左手用碗装上半碗玉米糁子，举在半空中，右手用长长的竹枝（似筷子状）在锅里转着圈，左手配合着，慢慢抖动，糁子像雪花飘散，均匀地撒了下来。
不一会儿，水已开始嗞嗞作响，小人儿先搬张小凳来垫脚，再舀上半锅糁子，端在左手，举在半空中，右手拿上竹枝，拉开架势，开始抖动左手，左手动时右手不配合，右手忙着转动时，左手又罢工，就这样来回折腾了着。
水蒸气一个劲地往上蹿着，热烘烘的，鼻涕在热气的烘烤下，像面条一样地挂了下来，脸上已有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等好不容易能左右配合时，新的问题又来了，不听话的手，不是抖得太轻，糁子无法下落，就是抖的幅度过大，以至于糁子一鼓作气，争先恐后地全溜了下来，在锅里坨成一团。等把半碗糁子撒完时，火膛里的火早熄灭了，再去生火。
就这样，小人儿锅上锅下，忙得热火朝天着。
那个小人儿，就是我，当年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