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人跟我一点没有血缘关系，可他分明是我离不开、打不散的牵挂。今天小城里飘起了小雪，我钻在厚厚的围脖里，想起那个我爱着的老人，不知冷得还能不能起床？
老人是我男友的爸爸，那时候我丈夫才是我的男友，我第一次跟他回到他乡下的家。男友叫老人不叫爸爸，他说那是你们城里人的叫法，他们只叫“baibai”，像极了“掰掰”的发音。我觉得好玩，临上路前一遍一遍地学着叫。可到了他的家，面对老人我还是叫不出口，只是张嘴笑了笑。老人却欢喜极了，以为我乖乖地唤了他，连忙端出炒熟的葵花子，让我抓些放到口袋，脸上漾满胜利的笑，仿佛完成了人生一件极大的事。他有着我和祖母差不大的年龄，看上去就像他搁在桌上的那盏沾满油烟的煤油灯，走过半世的沧桑，呵出的气都有一股古老的味儿。从此我打内心里喜欢上这个老人，婚后常坐着丈夫的机车，穿越大半个城，老远地赶去看望他和婆婆。
见我们来了，老人会停下手里的一切。仿佛我们的归来是他的节日。他会跨上他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老爷车，把他的另外六双儿女叫全了回家：“你弟他们回了，你们也来吧。”于是，七双儿女21人的庞大队伍，涌进他们早已飘摇的旧瓦房；于是长桌、短桌、高桌、矮桌、方桌、圆桌、大桌、小桌上挤满了人。老人佝偻着身子，给每一个男人分发香烟；又拿出装满葵花子的旧饼干盒，走到女的人面前，劝说着每个人多抓些放在口袋里。一时间，两间房里烟雾缭绕、瓜壳遍地。老人穿梭忙碌着，还大声吩咐着老伴做饭。老俩口一个站灶台上，一个坐灶台下，倒也默契。
老人耳聋，听不见大家的笑语喧哗。可这样的相聚分明让他很开心。我便想，他的一生都给了儿女吧？可很少有人这么总结他，我丈夫也不常说起老人的事，只知道老实巴交的他养大七个儿女很不容易，何况还出了我老公这样一个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