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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水中游河道的历史变迁

2012-12-05 22:07:32
来源:历史地理     作者:鲁西奇 潘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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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汉水中游河道的历史变迁作者:鲁西奇 潘晟 出处:历史地理 水(又名沔水,中下游部分河段又称襄河)中游(湖北丹江口以下至钟祥市以上)河段流经山前丘陵平原地带,受地质构造的控制,基本流向变化不大。但因...
 
 
 
汉水中游河道的历史变迁

作者:鲁西奇 潘晟   出处:历史地理   


水(又名沔水,中下游部分河段又称襄河)中游(湖北丹江口以下至钟祥市以上)河段流经山前丘陵平原地带,受地质构造的控制,基本流向变化不大。但因河谷较宽广,河床宽浅,洪枯水位时水面宽度相差几十倍,河道得以在一定幅度内左右摆动。特别是丹江口-襄阳段左岸(北岸)属南(阳)襄(阳)断陷区,水流北界为第四纪疏松的河流冲积物,抗冲性能差,水流易冲刷北岸,故历史时期的河道一般较今河道稍偏南;且因河道摆动,形成许多消涨变化频繁的洲滩。襄阳-钟祥中山口河段位于汉水地堑内,河谷愈向下愈宽,两岸有较有宽广的河漫滩(左岸较窄,较宽),洪水期容易形成泛滥,可直达两边岗地边缘;河道也往往在河漫滩地带发生摆动。因此,汉水中游河道在总体上说是典型的游荡型河段 。
关于汉水中游河道的此种特征,明清时人已有所认识。万历《湖广总志》卷三三水利二《汉江堤防考略》云:
    (汉)水多泥沙,自古迁徙不常。但均阳以上,山阜夹岸,江身甚狭,不能溢。襄樊以下,景陵以上,原隰平旷,故多迁徙。潜沔之间,大半汇为湖渚,复合流至乾驿镇,中分:一由张池口出汉川,一由竹筒河出刘家隔,以故先年承襄一带虽迁徙而无大患者,由湖渚为之壑,三流为之泻也。正德以来,潜沔湖渚渐淤为平陆,上流日以壅滞。……下流又日以澁阻,故迩来水患多在荆襄承天潜沔间也。
同治《宜城县志》卷一《方舆志》所论大略相同,曰:
光、均而上,两岸夹山,无甚改移;谷、襄一带,虽或不无变迁,而间夹山阜,中峙城镇,大段不致纷更;更惟宜属地方东西山崖悬隔,沿滨多平原旷野,而东洋之古城堤与县垣之护城堤阔别不扼汉冲,泛涨崩淤,不数年而沧桑易处。
这两段记述称汉水上游(光化、均州以上)受到河谷地貌的制约,河道狭窄但不能泛溢;谷城至襄阳间河谷已较为宽阔,但间有山丘夹峙,又受到两岸城镇的影响,河道虽有小规模的变化,但大段不致纷更;至于襄樊至钟祥段,则已属原隰平旷,故河道多有迁徙;特别是明中期以后因下游潜江、沔阳间的湖渚渐淤为平陆,水流壅滞,故襄阳-钟祥间的水患愈益增加。所论颇合于历史事实,亦与汉水河谷的地理面貌相符。但由于历史时期汉水中游河道的摆动幅度不大,向来少有人注意,故对于其摆动的具体情形,多不能详知。但汉水中游河道的频繁摆动,实是此段堤防之所以兴起的地理背景与直接原因;且堤防之兴废,亦与河道之变迁有着密切关系;而考察历史时期此段河道的变迁情形,对于认识其特性与变化规律,总结其治理经验与教训,均有着重要意义。
一 汉魏六朝时期文献所见汉水中游河道之情形
汉(沔)水之名,屡见于《尚书》、《诗经》、《左传》、《国语》 等先秦典籍,其中,惟《尚书·禹贡》(反映战国时人的地理观念)述其源流稍详:嶓冢导漾,东流为汉,又东为沧浪之水,过三澨,至于大别,南入于江。嶓冢,即今陕西宁强县境内嶓冢山(汉源山),漾水即今之漾家河,自古无异辞;沧浪之水即今湖北丹江口至襄阳以西的汉水河段  ;三澨,当在襄阳以东不远的汉水滨 。战国时楚怀王六年(公元前323年)所制的鄂君启节·舟节铭文记载:
自鄂市,逾油(淯)上汉,适 郧,适芸阳。逾汉,适  。逾夏,内(入)  (涢)。逾江,适彭射,适松(枞)阳。
鄂,谭其骧与黄盛璋均认为即汉江夏郡鄂县,在今湖北鄂州市 ;船越昭生与陈伟认为此鄂当是西鄂,在今河南南阳市北 。今从船越、陈伟二氏之说。陈伟并释出油字,认为应读为淯,当为今白河。郧,谭说在今潜江境,船越认为即《水经注·沔水》中的郧关,在今湖北郧县,今从后一说。铭文之  ,旧释芑。关于芑阳地望,有襄阳(郭说)、邔县(谭说)、棘阳(黄说)三说。朱德熙、李家浩先生释为芸,认为芸阳即位于汉水上游、见于《战国策·楚策一》的郇阳,其地在今陕西旬阳县西北。今从之。   ,殷涤非、罗长铭与郭沫若释为黄,谭说当即《史记》所见之黄棘,地在今南阳市南。其说尚有待于进一步的分析。夏,郭说为夏水,即《水经注》卷三二《夏水》篇所记、于江陵东南分江水东流经江汉平原腹地最后流入汉水的夏水,当可信。   ,旧释为邔,谭说即今南阳盆地内的白河支流鸦河;殷涤非释为  ,认为当指今涢水。今从殷。鄂君启节是楚怀王颁发给鄂君启运输货物的免税通行证。上录铭文表明,至迟到战国中晚期,汉水中下游干流、中下游支流如白河、夏水、涢水等水路已经开辟,并广泛地用于商业往来,则当时人对于汉水中下游已有相当明确的认识。
汉代以后,文献中有关汉水中游的记载逐渐增多。特别是成书于三国时的《水经》 以及北魏时郦道元所作的《水经注》,为我们认识此一时期汉水中游河道的地理面貌提供了详实的材料。今即主要依靠郦注,并结合有关的文献记载,对汉魏六朝时期的汉水中游的河道情形作一些梳理。
1沧浪洲--襄阳段
沧浪洲之名,最早见于庾仲雍《汉水记》:武当县西四十里汉水中有洲,名沧浪洲。 《水经注·沔水》亦云:(武当)县西北四十里汉水中有洲,名沧浪洲。庾仲雍《汉水记》谓之千龄洲,非也,是世俗语讹音与字变矣。按:汉魏六朝时的武当县当位于今丹江口市西北嚣川(又写作肖川,近年已改为均县镇)稍北、汉江南岸 ,沧浪洲更在其西北四十里处,其位置当大致在今郧县以东不远处的丹江口水库中。虽《水经注》称庾仲雍《汉水记》谓之为千龄洲为非,但其说并无依据,我们认为庾仲雍所云不误。如然,则此洲之渊源必甚古。
在沧浪洲的上游,据《水经注》记载,有涝滩、净滩与郧乡滩,当为峡谷中的险滩,不会是沙洲 。在其下游有石碛洲,长六十丈,广十八丈,世以为此洲为佷子葬父于斯。佷子,据后文为前汉时人,则此洲之形成亦必甚早。然在此二洲之下,直到襄阳,《水经注》并未记有其它沙洲,却记有二滩:在筑口(筑水入汉之口;筑水,即今南河)之下有漆滩,在山都县境有旧县滩。结合二滩所在河道的情况,可以判断此二滩当为沙滩。这些沙滩尚未发育成沙洲,存在时间可能还不太久。
此外,由《水经注》的记载可以看出,这一时期今谷城至襄阳县北境的汉水河道的北岸因受到河水冲刷,时常发生塌岸。距旧县滩不远处,沔水北岸数里有大石激,名曰五女激。或言:女父为人所害,居固城,五女思复父怨,故立激以攻城,城北今沦于水。亦云:有人葬沔北,墓宅将为水毁。其人五女无男,皆悉巨富,共修此激,以全坟宅。然激作甚工。……元康中始为水所坏。今石皆如半塌许,数百枚聚在水中。按:固城即山都县治,在沔水南岸,其地当在今襄阳县西北境之太平店附近 ;五女激在固城对岸,其作于何时郦道元已不能确定,但最早不能早于西汉,而至晋元康中(291~299年)已为水所坏,至郦氏时代只剩下一些石头留在水中。这说明此段汉水对北岸冲刷虽然缓慢却一直持续着。反过来说,汉魏六朝时的此段汉水河道当在今河道之西,更贴近右侧低山丘陵的边缘 。五女激之下,汉水偏浅,冬月可涉渡,谓之交湖,说明这一带的河面较为宽广。
2襄阳城附近河段
《水经注·沔水中》记沔水自交湖东流,经乐山(为孔明吟歌之所)北,又东迳隆中,历孔明旧宅北。按:今隆中、乐山去汉水已远,此言汉水经此二地,说明当时的汉水河道当偏南,更近隆中、乐山。汉水又东,经万山之北。山下水曲之隈,云汉女昔游处也。故张衡《南都赋》曰:游女弄珠于汉皋之曲。汉皋,即万山之异名也。则万山之下河道当向北折转,形成河曲。东汉末,蔡邕《汉津赋》云:过曼(万)山以北回兮,旋襄阳而南萦;切大别之东山兮,与江湘乎通灵。 更直接说汉水在万山附近折向北流。但今汉水河道在万山下却基本上是东流,只略向北偏。这反过来也说明万山以上的古河道当在今河道之南,只是在触万山之后才转向北流(如在今河道位置上,则无以北回)。
汉水过万山后,合檀溪水,过襄阳城北、平鲁城南,从襄阳城东屈西南流,并接纳北来之淯水。《注》文称:襄阳城东有东白沙,白沙北有三洲,东北有宛口,即淯水所入也。沔水中有鱼梁洲,庞德公所居。士元居汉之阴,在南白沙,世故谓是地为白沙曲矣。司马德操宅洲之阳。望衡对宇,欢情自接,泛舟褰裳,率尔休畅。由东白沙、南白沙、三洲、宛口的相对位置看,东白沙当在汉水南岸、襄阳城东(当即在今张家楼、杨家河一带);南白沙亦在南岸,当在东白沙之南;三洲则在白沙之北、宛口之西南;鱼梁洲则当在宛口之下,正对宛口(参见图1 鱼梁洲、三洲位置示意图)。白沙岸看来应当是泥沙淤积而成的边滩,鱼梁洲与三洲则当淯水(唐白河)泥沙受到汉水主泓的顶托,在淯水入汉水处淤积而成
鱼梁洲与三洲的确切位置,已无以确考。今襄樊市唐白河入汉处仍有一洲名鱼梁洲 ,但此鱼梁洲是否即《水经注》所记之鱼梁洲却不能肯定。按:观测资料表明,今鱼梁洲在1958年以前是右岸的尖嘴形边滩,后因修建铁路,在这一边滩西侧的颈部取卵石成槽,洪水期水流冲开尖嘴颈部,河道裁弯取直成为汊道,才形成鱼梁洲 。我们注意到:在今存唐宋至明清文献中,鱼梁洲均较少见有记载(偶有言及,亦多联系上引《水经注》的记载)。因此,我们揣测在唐宋时期鱼梁洲已并与南岸,形成边滩,而不再如《水经注》时代那样位于汉水之中。另外,今鱼梁洲的面积达20多平方公里,古鱼梁洲应当要小一些。至于三洲,可能在后来渐与鱼梁洲合并。
汉水过鱼梁洲之后,迳桃林亭、岘山之东,又东南迳蔡洲,汉长水校尉蔡瑁居之,故名蔡洲。洲(大)[东]岸西有洄湖,数十田亩,长数里,广减百步,水色常绿。习凿齿《襄阳耆旧记》云:蔡瑁字德珪,襄阳人,……是时,瑁家在蔡洲上,屋宇甚好,四墙皆以青石结角,婢妾数百人,别业四、五十处,永嘉末年,其子犹富,宗室甚强,共保于洲上,为草贼张如所杀 。《太平御览》卷69引《荆州图经》称:襄阳县南八里,岘山东南一十里,江中有蔡洲,汉长水校尉蔡瑁所居,宗族强盛,共保一洲,为王(张)如所杀,一宗都尽。据此,蔡洲之位置甚明,其得名在东汉末年。此洲规模较大,为汉水中一大沙洲。从汉末到六朝记载不绝。据上引郦注,当时蔡洲已东岸靠拢,即将并岸。此后相关记载渐少,《元和郡县图志》等著作中已不见其迹,可能此后蔡洲已并靠东岸成陆。清末,襄阳县东南有蔡村,杨守敬系于《水经注》所记蔡洲下 。推测此洲当即今襄阳县东津镇所属之大旺洲。
3 襄阳--欧庙段
今汉水经襄阳城后,屈转南流,经习家池东、观音阁南流,在今襄阳县南境欧庙镇以东形成一个河曲,至宜城县北境复转东南流。襄阳城以南至今余家湖河段除上述蔡洲(今大旺洲)向东并岸之外,受到地形的限制,应无变化 。然余家湖以下河道则可能有较大幅度的变化。
今本《水经注·沔水中》记沔水(汉水)经襄阳城、屈而南流后,又迳桃林亭东、岘山东,又东南迳蔡洲,……又与襄阳湖水合,……沔水又东南迳邑城北,……沔水又东合洞口,……[经]又东,过中庐县东,维水自房陵县维山东流注之。……沔水东南流迳犁丘故城西,其城下对缮洲,秦丰居之,故更名秦洲。……沔水又南,与涑水合。水出中庐县西南,东流至邔县北界,东入沔水,谓之涑口也。……[经]又南过邔县东北。……沔水又南过猪栏桥,……沔水又南得木里沟水。……[经]又南,过宜城县东。……按:今本《水经注》的这段记载颇多错简,石泉先生证之已详:(1)洞(白)水应是今之白河下游(古道)及唐白河,则沔水又东,合洞口句当在经文(沔水)又东过襄阳县北,又从县东曲西南,淯水从北来注之句下,在沔水转南流之前 。(2)经文(沔水)又东,过中庐县东,维水自房陵县维山东流注之。及其以下注文的有关记载,原应列在前文山都县部分之后,乐山与隆中部分之前。(3)涑水与襄水(襄阳湖水)为同一条水,即今之襄渠,则前引注文中沔水又南,与涑水合。水出中庐县西南,东流至邔县北界,东入沔水,谓之涑口也句当与襄阳湖水条合,置于襄阳湖水条下 。弄清了这些错简之后,我们注意到,汉水在过襄阳城之后,基本上是南流,只是在犁丘城西为东南流,至邔县复为南流(经文云又南过邔县东北,则实际上此段沔水亦当偏东)。这表明汉(沔)水在襄阳城以南并没有象今汉水那样有两个较大的弯曲。因此,我们认为《水经注》时代的汉水在襄阳城以南并非如今之汉水那样弯曲,而是较为平直地南流(略偏东)。也就是说,今欧庙以东的河曲是后来形成的,在《水经注》时代并不存在。
2000年7月,我们曾与部分同学在欧庙地区进行了一次地理考察和社会调查。在调查中,曾多次听当地群众谈到汉水河道古时曾在今欧庙镇以西。潼口村的黄大爷(80岁,早年读过十多年的私塾)讲了一个水绕黄龙的故事:当年张天师经宜城沿汉水北上,经过黄龙观下,三朝三暮,仍见黄龙。张天师以河道如此弯曲,航行不便,乃以长剑直划而过,将河曲取直。按:今黄龙观位于黄龙山下,王家沟水西侧。这一传说反映出汉水河道曾经过黄龙山下。黄大爷还明确说到汉水故道曾经过扎马营(又名李家店,属章洲村,在潼口南,王家沟水在村西与潼口河相汇)、黄家桥(在潼口北,属黄桥村)、杨家营(属王树岗村,在黄龙观南)等自然村。欧庙镇党校的刘校长介绍说:直到50年代,欧庙以西、王家山沟两侧东西二、三里宽的地带还多为低洼的潮湿沼泽之地,基本上没有耕种。在1:5万的大比例尺地图上可以清楚地看出:60米的等高线恰恰位于黄龙观以下的王家山沟两侧,其中间低于60米。而王家山沟上段在王家庄南的海拔为62米,在张家营南为60.9米。据此,我们推测汉水故道曾在今欧庙镇以西,王家庄、曹家湾、黄龙观、柳林桥、黄家桥、潼口、李家店一线,其流向与王家沟水大致相同(今王家沟水经过整治,已成为农用干渠)。结合石泉先生关于宜城段汉水河道变迁的考证,可知:汉水河道在经过潼口东之后,当继续东南流,越过今汉水河道,经宜城王集、连泗洪、南营、龚垴一线,转南流,在万杨洲一带与今河道重合 。(见图2 襄阳县欧庙一带汉水河道的变迁)。
当时的汉水河道既在今河道之西,则《水经注·沔水》篇所记之黎丘城即当位于今襄阳县欧庙遗址 ,秦洲(缮洲)在黎丘城之下(南),则当在今欧庙镇以南不远处。据此记载,此洲在西汉末年已可居住,并成为秦丰的一个军事据点,则其存在已甚久。
4 宜城段
《水经注·沔水》篇记汉水过邔县后,又东,迳猪栏桥。说明当时的汉水河道在今欧庙以南不远处即转向东流,与今河道西南流、在宜城小河镇东复转东南流不同。关于《水经注》时代今宜城北境之汉水河道当在今河道之东,石泉先生论之已详。他指出:今龚瑙西边的大沟,东南经万杨洲西南方,通往汉江;往北则通往南营,过土城南,上通王集,直至庞居东南方。结合文献材料与实地考察,可知这条大沟曾是汉水故道 。结合前考当时欧庙段河道在今河道之西的结论,可知当时的汉水河道在今襄阳南境欧庙镇以南、宜城县北境小河镇之北转向东流,河道在今河道之东(图3 宜城县北境汉水河道的变迁)。
今本《水经注》在沔水过邔县之后的有关记载错误很多,石泉先生对此已有详细的考订 。据石先生考订之后的《注》文,汉水在东流经猪栏桥后,又南得木里水会。木里水,楚时于宜城东穿渠,上口去城三里。汉南郡太守王宠又凿之,引蛮水灌田,谓之木里沟。迳宜城东,而东北入于沔,谓之木里水口也。按:汉晋宜城县,据石先生所考,当在今小河镇东南不远之汉水东岸,木里水口更在其东北,则亦当在今河道东岸。沔水又南,过宜城县东,夷水出自房陵,东流注之。此处连用二南字,说明当时的汉水在木里水口、宜城县城一带已转为南流。夷水,即鄢水,据石先生所考,当即今潼口河,其下游北支即今潼口河及其向东南延伸入古汉水部分,而南支约自今宜城罗家河顺今汉水河道过红山头经宜城县城附近入汉水。换言之,《水经注》时代的汉水河道当在今宜城县城东万杨洲一带与今河道相会合。
古汉水河道在今宜城县东与今河道重合后,又迳鄀县故城南,……县南临沔津,津南有石山,上有古烽火台;县北有大城,楚昭王为吴所迫自纪郢徙都之。按:此处虽不言汉水流向,但由上下文观之,当为东流(或东南流,否则鄀县无以南临沔津)。沔水又东,敖水注之。水出新市县东北,又西南迳太阳山,西南流迳新市县北,又西南而右合枝水。水出大洪山,而西南流迳襄阳鄀县界,西南迳狄城东南,左注敖水。敖水又西南流,注于沔,实曰敖口。显然,此段沔水为东流,古敖水,流行说法据《隋书·地理志》竟陵郡蓝水、  川二县原注下有敖水县、滶川郡及滶陂等,而认定敖水即今钟祥县北境的直河 ,然据本段《水经注》之上下文考究,古敖水实当在石城之北、汉晋宜城县东南,相当于今宜城县东境的莺河。今莺河在雅口南入汉水,附近已是河谷,不可能有山,疑此处之古汉水河道当略偏东,转南后之河道亦当在今河道稍东处。
5 钟祥段
《宋书》卷五O《张兴世传》云:
    兴世居临沔水,沔水自襄阳以下至于九江,二千里中,先无沙屿。兴世初生,当其门前水中,一旦忽生洲,年年渐大,及至兴世为方伯,而洲上遂十余顷。
按:据同传记载,张兴世是竟陵郡竟陵县人。古竟陵城,据石泉先生考证,当在今钟祥市西北境丰乐镇附近 ,其北即紧邻宜城境。这里称汉水河道在襄阳以下先无洲屿,竟陵境内之沙洲是在刘宋中期才逐渐生成的,说明在此之前汉水中游河道中的沙洲大都位于襄阳境内(当然,这显然只能视为概括之辞,不能理解为襄阳以下绝对没有沙洲)。同时,这段记载还反映出六朝时期汉水泥沙量较大,沙洲生成的速度较快,几十年中即可生成一大洲。
    竟陵以下之汉水河道既多沙洲,则其河床之不稳定自为必然。然在今存文献中,未见有关于六朝时期今钟祥境内汉水河道变化之具体情形的记载。今本《水经注》的有关记载既过于简略,又讹误甚多,难以据之考定河道的具体位置,只能作一些大致的揣测。今本《水经注》称:沔水过石城后,[经]又东,过荆城东。[注]沔水自荆城东南流,迳当阳县之章山东。……沔水又东,右会权口。按:荆城,一般均认为在钟祥县西南境;章山,在今钟祥、荆门二县市交界处的马良镇附近;权水,一般认为即发源于荆门境、东流、在马良北入汉水的竹陂河 。如所说不误,则当时在今钟祥县境内的汉水基本上是东南流,没有今河道弯曲。换言之,当时的河道在今丰乐镇以下可能没有丰山嘴至中山口、以及钟祥以下林集至旧口间的河曲,而可能是较为平直地东南流,河道当在今河道之东,更靠近东岸的岗地边缘(图1-4《水经注》时代今钟祥境内汉水河道位置之揣测)。只是在今马良镇附近转东流,并且在东南流接纳扬水后复转东流,其河道当在今河道之北,大约位于今天门河中下游一线 。
二 唐宋文献所见之汉水中游河道状况
唐宋地理文献中有关汉水中游河道的记载皆十分阙略,无以据之详考有关河道情形。受到资料条件的限制,本节只能结合气候变迁的一般认识以及有关的文献记载,就此一时期汉水中游河道的大概状况作一些揣测。
竺可桢著名的研究成果表明:唐代长江中游地区处于气候的温暖期,年平均气温比现代高出2℃左右;唐末以后,气候再次变冷,到12世纪初,加剧转寒,直至15世纪进入小冰期。尽管近年来许多学者对竺可桢的工作做了一些补充或修正,但总的说来,唐代温暖期的存在基本上可以看作是学术界的共识。至于唐中后期气候向干冷方向的深化,有的学者指出:气候的演变显然非常缓慢,而且出现过多次反复,其演变过程显得无序,没有明显的规律与方向 。就汉水流域而言,唐至北宋时期的大部分时间里气候要比现代温暖,其降雨量也应比现代大 。由于降雨量大,汉水流量相应地也当比现代大,洪水对河岸的冲刷强度也就比较大,因而汉水中游河道的摆动和河道中沙洲的涨消流移也应比较频繁。李搿缎煜逯荩ㄉ蹋┍?吩疲汉耗鲜?ぃ?;己核??郑?恐帘┯昶?鳎?蛞鼐游5妗� 说明在唐代汉水中游各州县常受汉水泛溢之苦。汉水既屡泛溢,洪水对河岸的冲刷必巨,河道在河谷内的左右摆动也必较为频繁。但诚如上文所言,由于摆动的幅度较小;且靠近城邑的河段已筑有堤防,河道受到堤防的束缚,故摆动多发生在远离城邑不为人所重的地方,从而在文献中较少留下记载。但由现存记载中,我们仍可以窥见部分河道发生摆动的痕迹。如:《元和郡县图志》卷二一山南道二襄州宜城县下称:
本汉邔县地也。城东临汉江,古谚曰:邔无东,言其东逼汉江,其地短促也。宋孝武帝大明元年,以胡人流寓者,立华山郡理之。后魏改为宜城。周改宜城为率道县,属武泉郡。隋开皇三年罢郡,属襄阳。皇朝因之,天宝元年改为宜城县。汉水,在县东九里。
按:《元和志》所记之宜城县的前身是南朝宋齐梁时(公元457~555年)的华山县,西魏末、北周、隋至唐初贞观八年(公元555~634年)的汉南县,贞观八年至天宝初(公元634~742年)的率道县,其县城即在位于今宜城北境小河镇附近的大堤城,石泉先生考之已详 。大堤城原本东临汉江,《元和志》并引邔无东之古谚为证;然同条下则云当时的汉水在县东九里。今存文献中未见有此一时期宜城县城迁址的记载,则只能说明在同一期内汉水河道发生了一次改道,向东摆动了大约九里(唐里)。据前所考,《水经注》时代这一段汉水河道既在今河道之东,此次改道更向东摆动,则河道当已贴近东岸的丘陵岗地的边缘。据宜城县水利局调查:汉江东岸的庞居(在小河镇东北,西与襄阳县欧庙隔汉江相望)至土城(在鸡鸣山西麓,海拔60米线上)一带山麓石坎上,至今仍可见到古代行舟时的纤道,与纤索磨出的痕迹,说明汉江故道曾临近这条线,而且为时较长。同治《宜城县志》卷一《方舆志》汉水条云:质之载籍,稽之故老,大约昔日水行县东鸡鸣山下,诸滨河处纤痕犹存。《下荆南道志》所云宜城堤故道绕凤凰山而下,距城二十余里是也。明嘉靖四十五年九月,一夕改移鸨潼河。我们认为这条汉江故道可能就是唐中后期至宋元时期的河道,直到明中后期才改道鸨潼河(见下文)。《元和志》的此条记载既说宜城东临汉江,复云汉水在县东九里,形成前后矛盾,似乎可以反证此次改道可能正发生在《元和志》版籍前不久(见图3 宜城县北境汉水河道的变迁)。
向东摆动后不再经过大堤城的汉水河道维持了很长的时间,北宋时当仍然如此。成书于北宋初的《太平寰宇记》卷一四五山南东道四襄州宜城县大堤城条称:今县城也。其俗相传为大堤城,至今不改。此言其俗相传为大堤城,显然当时其地已无大堤,这也间接说明当时的大堤城也不临近汉江。后来宜城县城由大堤城南迁至今址,可能有很多原因,但推测大堤城距汉水已远、不在汉水岸边,从而逐渐衰落,可能也是原因之一 。
南宋时期,气候向干冷方向演化的趋势已相当明显,汉水中游河道因流量减少而出现大量的浅滩。哲学家陆九渊知荆门军(今荆门)时给他的朋友章德茂的信中说:今之旱势可畏殊甚,襄、鄂之间泝汉之舟鳞积滩底,旷旬淹月而不得进,汉上雨暘可见于此矣。  这里汉水的涸浅显然与长时间的干旱有关,但同时也反映出当时汉水河道边滩众多,妨碍了航运。他在另一封给张元善的信中说:若谓以舟致之襄阳,则江汉湍浅,旷日持久。当涨溢时,风涛险悍,类不可行。  蔡戡《论屯田札子》亦云:鄂州至襄阳泝流而上二千一百里,滩浅水急,非两月不可到 。陈造《赤口滩》诗也说:汉江多恶滩,赤口乃其最  。李曾伯《出师经理襄阳奏》则曰:自郢至襄水程七百里,素多滩险,虑防抄截 。乾道七年(1171年)九月,户部郎中、总领湖广江西京西财赋吕游问也奏称:郢州至襄阳尽是滩渍,寻常纲运有三两月以至半年不到者。 这些记载,都反映出当时的汉水河道存在着众多的浅滩,对于航运形成了一定的威胁。
洲滩的发育势必会赞成河曲的发展。宋人文献中已颇多感叹汉水弯曲的记载。曾经为官荆襄的曾巩曾感慨汉江行舟之艰:我行江汉道苦恶,十步九折遗西东。况遭积雨驾高浪,沙翻石走相撞舂 。  陈造《过樊村》诗云:襄鄂二千里,何啻三百湾。风色九顺逆,左往复右还。舟行已三日,沿流不作艰。  诗文自然需讲求字词对仗,也难免有数量上的夸张,但这些诗句仍反映出当时至少在襄阳-钟祥间的汉水河道是十分曲折的。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两宋特别是南宋时期是汉江河曲发育的一个重要时期。
由于尚未建立起较成系统的堤防,汉水中游的泛滥仍然时有发生 。陈造《郢州》诗之二句云:已涨麦田千里碧,更添沙料一篙深。小  会指晴山去,布谷提壶各好音。 这是暮春时节的泛滥。在另一首诗中,诗人又写到秋季汉水的泛滥:沙随秋涨漫川原,沙外人家尽毁垣,寄语饥羸莫深恨,西人无数饱鱼鼋。  洪水泛滥,显然也会加剧对河岸的冲刷,并引起河道在一定范围内的摆动。
三 明清时期汉水中游河道的变迁
    1光化--襄阳段
正如前引同治《宜城县志》所云,光化--襄阳段汉水河道虽或不无变迁,而间夹山耳,中峙城镇,大段不致纷更,河道变迁的规模皆较小,主要是在较为狭窄的河谷内摆动。可以推测,一些较小规模、且发生于不重要地段(没有村镇)的河道变迁基本上未见于史志记载,见于记载的主要是光化县城附近因河水冲刷而多次发生的崩岸与小幅度的迁徙。
汉水自均州东南流进入今老河口市境内后,在今老河口市西北洪山嘴、宋家营一带转南流,其左岸(东岸)遂受到江水冲刷,而易发生崩岸。欧阳修《居士集》卷二四《尚书屯田员外郎李君(仲芳)墓表》称:汉水东至乾德,汇而南,民居其冲,水悍暴而岸善崩。为了抵御汉水的侵啮,宋真宗咸平中(998~1003年),光化知军李仲芳就主持兴修了护岸石堤。按:乾德县置于宋太祖乾德二年(964年),县治即古阴城镇,其地当在今老河口市西北之光化老城(光化镇)的西部 。李仲芳所修的这段石堤,即后世所称之乾德县石堤。光绪《光化县志》卷2《建置志》堤防称,这段石堤即汉东窑屋川泊岸,元明中汉西徙,堤淤土中。说明阴城镇附近的汉水河道曾略向西摆动。考虑到明初重建光化县城时,城址已不在原阴城镇(宋光化军、乾德县城),推测这次向西的摆动当发生在元代。
据正德《光化县志》卷二城池记载,洪武初年所筑之光化县城(当在今老河口市光化镇西北之宋家营一带,在宋乾德县城之北)西面城墙(土城)濒临汉水,春夏弥漫,辄冲啮,居民屡徙。说明新城仍受到汉水的冲刷。新城大约在明中期已筑有堤防,但并不稳固 。至正德九年(1514年)修筑砖城,并在要害处甃五石矶,以杀其势,城墙才得以稳固 。但时隔不久,光化县城仍频繁受到汉水的冲刷。嘉靖三十年,汉水泛溢,城坏。修完未几,四十四年,复圯。 至隆庆六年(1572年),县城乃向东南移动到旧城东南之三里桥(又称北集街)依阴城镇,另建新城(今老河口市西北之光化镇,又称光化老城,在古阴城镇稍东) 。光化县城之向东(偏南)移动,说明在明代,光化县城附近的汉水因不断向东岸冲刷,河道当以向东摆动为主。
光化县城移至今光化镇后,与汉江岸相距里许,不再受到洪水直接冲刷。但洪水仍不断冲刷县城西南方向上的河岸,致使康熙中在这里兴起的新集被冲没逾半,不得不迁移至今老河口市区,另建新镇。而新镇也受到洪水威胁,护城土堤屡修屡圯。道光十二年(1853年)秋大水,新镇堤即崩塌无完址 。而县城上游原阴城镇(宋乾德县城)一带的河岸则继续受到汉水冲刷。乾德县石堤本已因河道西徙淤于土中,但到咸、同之间,水复啮东岸,逐年坍塌、堤遂横亘中流数十丈,土人呼为石龙。每岁夏秋泛涨,往来舟触之多覆。同治戊辰春,凿断用修新镇堤 ,说明本段汉水河道继续呈现出向东摆动的趋势。
由于旧、新光化县城一带的汉水不断冲刷东岸,而在其下游不远处河流又受到老河口镇附近地貌因素的制约,汉水河道在老河口镇以下势必向西南弯曲,并在左岸(东岸)形成沙洲。乾隆《襄阳府志》称县城西水中有洲曰客落洲 。嘉庆二十年夏四月十九日地震,洲陷于水,故光绪《光化县志》已称为客落湖 。嗣后县城南、客落洲之下又渐淤成新洲。光绪《光化县志》卷1《山川》汉水条称:汉水由新镇南析为二派,中夹巨洲,南至乾汊河入谷城界,二派复合。此洲当即今老河口市东南的王甫洲 。然则,今老河口市以下汉水河曲的形成当与此有关:在此之前的本段汉水河道应较为平直,即自老河口南流,经曹家庄、陈家埠口以西,而不是如今河道一样自老河口镇曲西南流,复转为东南流,形成一个大湾。同书卷上涓口条云:嘉道间汉西徙,上涓口溃于水。则此一河曲之形成当在嘉庆、道光年间(参见图5 光化老城-老河口附近汉水河道的变迁)。
老河口以下今汉水河道中有许多沙洲。其中较大的有谷城县北河与南河口之间的江家洲、老河口市南境仙人渡镇所属之贾家洲,以及襄阳县牛首镇所属之中洲(李家洲)、竹条乡与泥嘴镇所属之牛首洲等。这些沙洲的来源可能甚早,而且屡有消长,史籍又缺乏记载。但由汉水上中游地区经济开发的一般进程来推测,在明清时期本段河床中沙洲的生长速度当更快,沙洲的消长转移也可能更为频繁。乾隆《襄阳府志》记光化南境汉水河道中有鸳鸯滩,而光绪《兴化县志》已不明其所在,谓水道变迁,揆以地势,今符凹右有涧口滩,或即其地。然考涧口滩当即涓口滩,其形成当在嘉道间本段河道西徙、王甫洲形成之后,故不可能是此前已存在之鸳鸯滩 。又如乾隆《襄阳府志》与同治《谷城县志》记谷城境汉水河道中的沙洲有袁曹洲(又名沅漕洲,在谷城县城西北汉水河道中,当即后来的江家洲)与小樊洲(在今襄阳县太平店镇以南小樊村一带,今已并入东岸)二洲,以及土门滩、钟家滩、筍子滩、格垒滩、庙滩等;但在光绪《襄阳府志》的谷城县舆图上,则有江家洲、贾家洲、蚌望洲、小樊洲等,说明沙洲的形成相当迅速 。
受到泥沙沉积、沙洲长消、以及汉水冲刷河岸(主要是北岸)等因素的影响,河道的小规模变动也非常频繁。如襄阳县牛首镇一带,可能是中洲淤沙的影响,汉水对北岸牛首镇一带的冲刷即十分剧烈,并导致原牛首镇崩入汉水。在竹条镇西,据地方文献记载,明天顺四年(1461年),当时的襄阳知县李人仪曾主持修建了一座大石桥,后因河道变迁崩入江中。直到1980年代,每逢枯水季节,汉水中尚能现出石桥遗址 。凡此都说明牛首--竹条二镇间此前之汉水河道应在今河道之南。今编《襄阳县地名志》称:中洲之形成是在清咸丰六年(1857年),因汉水改道,河床淤积而成。今中洲隔河套沙滩与泥嘴镇相望。1980年,石泉先生等曾在呢嘴一带进行过考察,得出的结论也是认为泥嘴附近的古汉水河道比现在要偏南得多(偏南十余里) 。《襄阳县地名志》也说:相传,很早以前的汉水,由现在泥咀南一公里处的牛山脚下流经,泥咀当时处在河心。随着河道的变迁,这里逐渐淤积为一个泥质咀子,故名泥咀。 因此,我们基本上可以肯定:牛首-泥嘴段的汉水河道在清中叶以前当在今河道之南十余里处,可能是在清后期(道光、咸丰年间),汉水河道才逐渐迁移到今河道位置上(这一过程应是相当缓慢的,并不是某一年发生决口而发生改道,当是慢慢地逐年向北移动)(图6 襄阳县牛首-泥嘴段汉水河道的变迁)
泥嘴一带古汉水河道既在今河道之南,则其下至襄阳城西一段古河道自亦当偏南。上文已考证《水经注》时代的汉水河道当偏南,更近隆中、乐山;古汉水河道在襄阳城西万山之下的弯曲较今应更大。正因为此,襄阳城才会如此频繁地受到洪水的严重威胁。至清中后期这一段河道向北摆动后,汉水南岸襄阳一侧所受的威胁可能有所减轻,而北岸樊城一侧所受威胁则有所加剧。光绪《襄阳府志》卷九《堤防》樊城土堤条称:自道光四年(1824年)后,水归北岸,居民苦之。为此在汉水北岸修筑一系列护岸工程,完善樊城沿江堤防,才使汉水向樊城岸的冲刷得到控制。
2襄阳-欧庙段
上文已考证《水经注》时代襄阳以南至欧庙一带的汉水河道并非如今之汉水那样弯曲,而是较为平直地南流(略偏东),流经今欧庙以西而不是如今河道那样流经欧庙以东。然则,此段汉水河道何时由欧庙以西、王家山沟一线,迁移至欧庙以东?换言之,今欧庙以东之汉水河曲是何时形成的?由当地群众传说的情况看,其时间不会甚早。万历《襄阳府志》卷四五《文苑》录前人所作《将至潼口阻风二日戏题》之一云:朝发鹿门道,暮望潼口陂。又亦为前人之《潼口夜别陈襄阳洙,时余阻风》句云:同为羊叔郡,独下鹿门滩。按:明人之所谓前人者,当为明以前之宋元时人(很可能是元人,见下)。这说明在明以前汉水河道曾经过潼口(今河道在潼口东五里左右)。又,成书于隆庆年间(四年,1570年)的《天下水陆路程》记汉江水路,也多经过潼口驿 。然明末天启年间(六年,1626年)成书的《天下路程图引》汉江水路即不再经过潼口驿,而只有陆路才经过潼口 。至乾隆二十五年成书的《襄阳府志》则明确记载,潼口驿已废 。据此,我们初步判断汉江欧庙段的这次改道当发生在隆庆至天启间,亦即1570~1626年间。
汉水河道由欧庙西转移到欧庙东之初,其位置当在今河道之西,可能紧靠欧庙(今汉水河道东去欧庙约7公里)。据当地群众说,几百年前欧庙是紧靠汉水的。今欧庙以东、新开的较低洼田地下面大都是淤沙。这说明在近四百年里,欧庙以东的汉水河道在缓慢地向东移动,河曲逐步发育,才慢慢形成的。至于这个河曲形成的时间,则当不出乾隆二十五年至光绪十一年间(1760-1885年) 。
3 宜城段
如前所述,唐后期至明嘉靖年间今小河-宜城段的汉水河道当在今河道之东,贴近汉东的丘陵边缘,至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始改徙鸨潼河。关于此次改道,最早的记载见于万历《湖广总志》卷三三水利二《宜城县堤考略》:江故道绕龙凤山而下,去城二十余里。旧有使风、龙潭二港接大江,流灌入城濠,然未闻为城患也。迨嘉靖四十五年九月,江溢,直冲迎水洲而下,改徙鸨潼河,新洪逼城五里许。又由使风、龙潭二港冲洗南北城楼。自此,水涨径撼城堤,殆无虚岁。《读史方舆纪要》卷七九湖广五襄阳府宜城县汉江条引《水利考》云:沔江故道绕县东四十里之天龙山、县东南四十里之凤凰山而下,去城二十余里。其下所记嘉靖四十五年之改道与前引万历《湖广总志》同。则嘉靖四十五年汉水改道使原来绕龙凤山南下的汉水向西移动约十五里,距县城约四、五里 。
鸨(宝、保)潼河故道今已不可详考。前引诸志并称鸨潼河在县东五里(或四里),同治《宜城县志》卷一《方舆志》津梁栏称宝潼河渡在县东七里,则鸨潼河故道当在今河道略西处。又,当嘉靖四十五年宜城北境汉水河道改徙鸨潼河时,上游欧庙段河道尚在欧庙以西,则汉水河道过欧庙后,当基本上东流(偏南)流,触土城一带低山边缘折南流(略偏西),直冲迎水洲而下。当洪水时,并得倒灌使风、龙滩二港,遂使宜城县城受到直接威胁。这一河道弯曲太过,势不能久,故隆庆、天启间上游欧庙段首先改道东徙至欧庙东,并缓慢地向东摆动。
鸨潼河道延续了百余年,至雍正二年(1724年),洪又移行万杨洲东,而鸨潼河淤成熟地数千亩,与万杨洲合而为一,而洲东之洪竟抵官庄。 按:万杨洲在今南营乡南之汉水东岸,官庄更在其东南,则此次改道当在今河道之东,万杨洲、官庄以东。乾隆《襄阳府志》卷四《山川》云:汉水自小河口入宜城境后,南迳羊祜汊,汊在汉东,有古城堤,地名东洋古城。说明汉水已直接经过小河镇东,而非如嘉靖时那样河道更在其东。乾隆《府志》复云:汉水又东南流,为(倒上洪)[连泗洪]滩,迤南为古河,亦名宝潼河。按:连泗洪在今南营北,其西北不远处有古河口,则雍正、乾隆间之汉水河道经小河后,东南流,经连泗洪、南营至万杨洲、官庄。同治《宜城县志》称官庄渡(即望江集)东有古汉道,当即指此。
同治《宜城县志》紧接着雍正改道复云:其由罗家河东行者过涟泗洪,历五车渡、楚王城,抵韩公渡,而分东西流:东者则抵官庄渡,西者则绕淤洲嘴而与细流合。淤洲者,乾隆间于卧虎崖下礶子滩淤成巨洲,一洼细流,竟洲嘴乃达于汉。按:罗家河在今小河镇南不远处;据同治《宜城县志·方舆志》津梁栏,五车渡在县北十五里,当在今连泗洪与南营之间的五车里一带;韩公渡,在县东十里,在今南营乡韩公村。则这条河道就是前述之雍正改道,而并非两条河道。这条河道在韩公渡分为两支:东支抵官庄渡者当即所谓洲东之洪,是主河道;西支当自韩公渡西南流,大约经安家垴西,与淤洲西侧流出之细流合流后至官庄南与主洪道合。按:卧虎崖,《读史方舆纪要》谓在县北二十里,礶子滩在崖下;同治《宜城县志》谓同治时的汉水经上峰寺、小营、罗家河至礶子滩,则卧虎崖、礶子滩在罗家河稍南处。淤洲是在礶子滩的基础上淤积而成的,形成于乾隆年间,当即今之巴家洲一带。淤洲形成后,其西有一条细流,其东则为汉水主泓道。由韩公渡所分之枝流与此细流合流后复入于汉,则韩公渡分出之枝流在雍正间当并不存在,只是在乾隆以后才出现。换言之,上引同治《宜城县志》所说在韩公渡分为两支的情况实际上是乾隆间的情形。因此,在乾隆年间淤洲形成后,主泓道虽仍由罗家河东行,经连泗洪、韩公渡、官庄以东,东南流;而在淤洲之西则有一条细流,在韩公流又由主洪分出一条枝流,西南流与细流汇合后,复合于主洪。
嘉庆初(1796年),汉水数涨,遂经巴家洲循卧虎崖直流迎水洲,复鸨潼河故道,而涟泗诸洪皆成沙岸,万杨洲之外洪亦淤。 汉水河道又由罗家河回复到嘉靖末的鸨潼河故道。同书卷2《建置志》记此事云:嘉庆元年,匪乱,部贼焚烧县境,守将侍卫乌什哈达令决城东里堤口,引东濠水通西南两池,防贼环攻。会外堤剅口岁久塌陷,是秋汉涨,洪西徙,水由两河口流入,浸损堤址。则此次改道除自然原因外,还有人为因素。按:此次改道,只涉及巴家洲以下,其上则仍沿雍正、乾隆故道。换言之,此次改道实际上是由罗家河东行之河道改徙鸨潼河故道,而并非全部恢复嘉靖至雍正间的河道。
嘉庆改道后约六十年,至咸丰年间(1851~1861年)这一河段再次发生重大变迁:又冲破罗家河旧口。初则水涨时仅通小艇,今则激成巨洪。南营故市皆没于水,即鸨潼河亦非昔日村落,而茅草洲昔被水蚀移于三汊港者,又淤出沙洲,距市数里矣。其下之护架洲等处皆渐蚀渐远,几归故道。 这一段河道又大致回复到雍正--乾隆河道,但又不尽相同。同治《宜城县志》(成书于同治五年,1866年)卷一《方舆志》称:汉水过小河口后,又南,为上峰寺,为小营,为罗家河,有支流由此东行。又南,为礶子滩。……此滩在卧虎崖下,乾隆间淤成巨洲,一洼细流,尽洲嘴乃达于汉,今则溃为巨浸,直抵迎水洲矣。其由罗家河东行者,上流犹昔日故道,过涟泗洪滩则不循故道,折而西至南营里,过燕家营,出龙家沟口,至迎水洲合流南下,为宝潼河,对岸为万杨洲。则此次改道一方面是恢复了罗家河故道,只是在连泗洪之下转西南流,经南营、龚垴至迎水洲(而非如雍正--乾隆时那样继续东南流经官庄东);另一方面,则是乾隆年间形成的淤洲西侧的细流逐渐扩大,溃为巨浸。这样,实际上就形成了两条河道并行的局面:一支由罗家河东行至连泗洪复转西南流,一支则由罗家河东南流,大致与今河道相当。二支在迎水洲汇合后,则基本沿鸨(宝)潼河故道南流。其中西支较宽,当是主泓;东支较窄,当系支汊 。
此外,据同治《宜城县志》卷一《方舆志》记载,在卧虎崖下有所谓新河:
新河者,汉江老洪新开之汊河也。在城东护城堤外,北自卧虎崖分支,西南流太平冈东,绕使风港今名段家河,南下龙潭港。……又南为紫阳港,港在紫盖山之阳也,至乐善桥,磨珠湖导西冈水流注之。由是而下,护城石堤所自起。堤岸甃水石龙首二,故名龙头。……过彭家三道石桥,东为马家巷。……南历屈家沟、轭头湾,西折腊树园,木里沟水由朱栏桥来会焉。过苏湖桥,为苏家站。……又南过孝友铺,东流,梅家湾注黄家沟口,抵牛家埠北,复归于汉。
此新河不知开于何时,乾隆《襄阳府志》卷四《山川》宜城县屈家沟条称:见新抄册,县东四里,乃城东大堤外新河也。而嘉靖《宜城县志》卷上《山川》则称屈家沟在县东半里许,自龙潭港东流入汉水。则新河是在使风、龙潭二港的基础上开挖的,大约乾隆前期已经出现。这条新河可能时常淤塞不通。同治《县志》续云:新河在县境出汉入汉,上下历三十余里,中流当城三面,附近堤郭,为县关津冲要。虽原派之太平冈东曾经淤积土阜,今汉洪迁徙无常,卧虎崖嘴水啮过半,将来通塞正未可知。《县志》载此河经流,零星脱落,等之蹄涔行潦,未免漏忽。今特履访故址,详其起止,表而出之,以便稽考焉。则其时新河实已不存。
上述河道变迁主要集中在宜城北部与中部。实际上,宜城南部璞河瑙以东一带也是典型的泛滥平原(参见图7 宜城璞河瑙附近河谷地貌),汉水河道也曾发生过摆动 。同治《宜城县志》卷一《方舆志》津梁栏记载,县南五十五里处有干河口官渡,曾是汉洪故道,今淤。岸西为郭家岗、仙家庄,岸东即昔柳林套,今已迹没,土人称为安家洲。洲外干河出口即昔左旗套水塘,今亦被水啮。又有刘家集官渡,在县南六十五里,东渡淤洲,为杨家洲、刘家洲,昔汉洪走洲营中,今已淤合。倒口官渡,在刘家集南五里,为蛮河汇汉处。南渡蛮水,东流汉江。南岸为石羊滩,接连钟祥之芝麻滩。汉水于此分东西洪,西洪东南淤为樊村洲嘴;东洪东岸即木香港、皇鱔等处港,南属钟祥。 按:安家洲,当在今璞河镇东之郭安村一带,今已并入西岸;郭家岗今名轩庄;在郭安与轩庄之间有一个小自然村今名东干河,原名干河;刘家集、刘家洲均在轩庄南,属八角庙村。倒口今名岛口,在蛮河北岸。说明这一段汉水主泓原曾在今河道之西,大约在今汉江堤以西,郭海营、护洲、孙家店、王洲、刘家集、岛口一线。同书卷山川称:汉水又东,迳茅草洲、果河口,水东,为郭海营,东抵干河口,汉故道也。此称干河为故道,显已淤废;但又屡言刘家集、左旗套水塘等处常为水啮,说明在洪水时仍有水流通过。同治《县志》复曰:自流水沟至倒口,水中淤洲曰安家洲,族姓不一,钟、宜杂处。洲西南抵干河口,口西葛藤湾;东南为龙王洲、护驾洲,今俱半为水啮。竟口最远者则樊村洲也,俗言四十五里樊村洲。然光绪《襄阳府志》宜城县舆图中安家洲西侧已无河道,说明至光绪初,这条河道已完全淤塞,只是在樊村洲仍分为东西两支。
4 钟祥段
万历《湖广总志》卷三三《水利二》钟祥县堤考略述钟祥境内汉水河道状况云:
县自石城而上至丰乐驿,凡(二)百二十余里,旧无堤堘,每水泛涨,西岸则漫至沿山冈,东岸则漫过池河等湖,亦薄长冈而止。盖以湖为壑、以冈为堤也。自石城而下,由蔡家桥、板桥湾、上下流涟、马公洲、小河口以达于南河,迂廻三百余里,土人总名之曰红庙堤,最为要害。然尝考之,蔡家桥旧有口,通二圣套入湖,杀汉势;又有流涟、金港二口通枝河,达赤马、野猪等湖,出青树湾入军台港,大分汉流,以故堤得无虞。今半湮塞,不可复疏。嘉靖二十八年以来,诸堤尽决,有司屡议屡辍。盖由官庄及荆州右卫与景陵、京山三县军民杂处其间,互相推托;而格议挠法者,则官庄之佃民为尤甚。
同书卷承天府堤考略则云:
    江故道逼近郡治石城而下,嘉靖初年徙新洪,绕沿山湾东,去城弥远,水患日甚。考其故,在丰乐则旧有九龙滩、龙扒港、桐木岭、金花、熨斗等湖之分洩;至石城则旧有城北(湖)[河]、池河、殷家等河之注蓄,今皆淤平,军民官庄争垦为业。
则钟祥境内汉水河道之水变迁大约有三种情形:一是丰乐至中山口段,两岸地势低平,与宜城璞河垴一样,同属泛滥平原,所以在未建堤防前,每逢洪水泛涨,两岸均直抵山脚;洪水消退,则形成众多汊流。到嘉靖、万历年间,这些汊流大多已经淤塞。万历《承天府志》卷七《堤防》附《访水道之故》云:
郢中自石城而上百二十里为丰乐河,河之左分支:三十里自龙港出(今塞);又五里曰九龙滩,再分播为龙爬港;经土门之烂泥诸河,一出桐木岭东岸(今塞),一出金花滩(今塞),一出熨斗湖(故道尚存)。西渡则为花山湖,江之东山落平陆,走三十余里滨汉而止;其西撞钟山在焉。汉水自襄樊而下,至此又一冲要,熨斗湖而下为湖口(今塞),旧河深广,与大河等(今废)。又其西为严山湖,严山之傍有港曰冷水,而不见其上流所自入。石城当其下,严山峙其上,水道迅急,素无堤防;傍带陂湖,渐加湮塞。
按:嘉靖《湖广图经志书》卷十安陆州山川栏记载,龙爬山,在州北二十里;桐木岭,在州北七十里,当在今汉水西岸关山南;龙港、九龙滩、熨斗湖诸地皆无可考;金花滩在东岸今中山口北,又做金华滩。它们在淤积前都是汉水的分流穴口,说明至少在明中后期以前,丰乐以下一带的汉水实际上呈现出一种乱流状态,河汊众多,河道非常不稳定。这种情形,直到乾隆末年仍未有根本性的改变。乾隆《钟祥县志》(乾隆六十年刻本)卷一 《山川》云:每夏秋泛涨,石城以上洪流巨流,东西俱抵山足。直到同治、光绪年间,丰乐以下汉江两岸堤防建设起来之后 ,这一段河道才逐步稳定下来,但河岸崩塌仍十分频繁 。
二是钟祥城附近河道的西徙。《元和郡县图志》卷二一称当时的郢州城(长寿县城)背山临汉水,汉水去县十步。历宋元至明前期,郢州(安陆州城)城一直紧邻汉水 。前引万历《湖广总志》称汉水嘉靖初年徙新洪,绕沿山湾东,去城弥远。同治《钟祥县志》卷三《山川》云:汉水旧经县治西,逼近城垣,自明嘉靖中西徙沿山湾,渐移而西,今距城且八里。则汉水河道在钟祥城附近西徙的幅度起初并不太大 ,后来西移的幅度逐渐加大,至嘉靖中已移至沿山湾一线(沿山湾当在今文集镇北之沿山头下)。
三是钟祥城以下汉水河道的变化。万历《承天府志》卷七《堤防》附《访水道之故》云:
(汉)水自石城以下,委而为三:西岸支分三十里出流港,此元人侵宋荡舟处(今上口湮塞);又五里,自塘港出杨家港,几二十五里(故道尚存);山曰龙尾,尽处为石牌,汉水至此,西逼石牌,东逼官庄大堤,又一冲要,故柴湾之堤常毁,开流连口则免此患。山南分支曰三汊港,不十里分为张长口,皆廻薄西山,出马良口。三汊口为石牌居民所塞,张长口为冯家院居民所塞,以致水势腾急,而高家脑之堤常毁。若开二口,可免此患。石矶西障是为小别,小别之东为茶园,矶南三十里为老口,二十里为六马口,南北二湖,实为水区。二口属小江湖,为湖内居民所塞,以致旧口以下之堤常毁(此以上考汉水之委于右者)。石城南五里许曰二圣套,又五里曰蔡家桥。相传汉水由此分支,往时有堤亘其间(今毁),堤内之(小)[水]灌千工坝、茶陂垸,历胖张岭而入赤马野猪湖之白鹭湖,岐而东汇于竹根荡,为东泉港;岐而西入三汊港,下青鱼滩、历南港,由葱檐沟会于赤马、军台港、长滩河(此段考蔡家桥之支水而遂及其委)。由蔡桥至此迂廻二百余里,倘因其已决之势,导水中行,挑筑圩岸,以防水之害民耕稼;并山而东,多为陂塘,以溉下田,则其利亦不细也。由蔡家桥大河之滨三十里至流连口,近年被塞,大为民害。水东北分行转而西南,抵三汊港,与蔡桥(小)[水]会。又四十里至金港(近塞),水支分而北,而东,由青树湾入赤马、军台港。金港而下三十里为小河口,水势到此渐杀。渡而西,再渡则下为沙洋之倒口也 。
则钟祥南境(至今荆门沙洋)汉水两岸在万历、嘉靖以前曾有众多的穴口与分支河道。在汉水西面,有流港、杨家港、三汊港、张长口、老口、六马口诸处。按:流港当在今文集镇南境之流港村一带,因其南五里即由西南来流入汉水的塘港,故不可能太长。杨家港自塘港南流出,二十五里至石牌复入汉。由于当时的汉水河道在今河道之西,更逼近石牌(见下文),故杨家港当在今石牌之西南方向。三汊港(出三汊口)在石牌南不远处,张长口更在其南。这两个支流均沿汉水西面的低山边缘南流,至马良口(在今荆门市马良镇附近)复入于汉。引文中的小别当即马良山 ,则老口、六马口均在今马良镇以南,靠近沙洋镇,二口分水并流入小江湖,之后入汉水 。
在汉水东面,则有二圣套、蔡家桥、流连口、金港[龙凤港]、小河口等分流穴口。据前引万历《湖广总志》,二圣套与蔡家桥水相通,二口并在钟祥城南不远处。千工坝、茶陂垸、胖张岭、竹根荡、东泉港、三汊港、青鱼滩诸地皆无可考;赤马野猪湖,据嘉靖《湖广图经志书》卷十,在州西南一百二十里;长滩河,即寨子河,亦即臼水,在今旧口镇附近入汉水 。则由二圣套、蔡家桥分流的蔡家桥水当在今钟祥城南不远处林集、李家河一带分出,东北流至今长滩埠附近入臼水(长滩河、寨子河),然后南流至旧口入汉水。流连口在蔡家桥南三十里(据前引万历《湖广总志》,有上下流连,二口当相距不远),所分出之水东北流复转西南流与合长滩河(臼水)后的蔡家桥水相汇。金港,当作龙凤港 ,其水东北流入赤马、军台湖(当在今大柴湖一带)。小河口又在龙凤港之南三十里,据万历《湖广总志》卷三《方舆志》承天府总图所示,当在沙洋对岸上游不远处,约在今陈洪口一带。小河口水东流入天门县河(参见图8 明前期钟祥-沙洋段汉水河段的穴口支流)。
除小河口外,上述穴口支河,到嘉靖中期多已堵塞淤浅,至清中期更已不知其所在,所以乾隆《钟祥县志》在提到龙凤港时说:程志以为汉江支流,亦无形迹可考。(按:程志指康熙五年程起鹏所修《钟祥县志》)其余各穴口支河更是渺无踪迹可寻。光绪《京山县志》卷四《堤防志》云:
钟邑向有铁牛关口、狮子口、臼口,京山向有张壁口、操家口、黄傅口、唐心口,潜江向有泗港口、官吉口,共九口。明世宗龙飞郢邸,守备太监以献陵风水为名,筑塞九口,令潜江民筑堤百里抵京山界,京山民筑堤九十里抵钟祥界,钟祥民筑堤一百八十里抵铁牛关界。由是九口均塞,而上游水势统归一路,奔放无前,河身难容,非溃即溢,一望巨浸,遂成湖乡矣。
此所言汉江九口并非皆为分水穴口,如狮子口即为直河(池河)分支入汉之口 ,臼口则为臼水入汉之口,而铁牛关口实际上就是狮子口被堵塞后开挖的新口王家湾口 ,因此,嘉靖中所堵塞的汉水东岸诸口并非如光绪《京山县志》所说的那样,而主要是钟祥境内汉水东岸的诸穴口,包括狮子口、臼口以及二圣套、蔡家桥、流连口、龙凤港等,其中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分水穴口的堵塞。但这些穴口支河堵塞淤废后,由于洪水时常冲决,又出现了一些新的穴口。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黎巽《郡丞孙公修堤记》云:
    距郢城三十里为瞿家口,又四十里为马家嘴,又四十里为操家口。三口皆汉江东堤,上接黄家湾,中连留连口,为一带保障。
黄家湾当即王家湾,瞿家口、马家嘴、操家口均不见于万历《湖广总志》与《承天府志》,当与王家湾一样,为旧穴口堵塞后新决之口。这些穴口旋决旋塞,一般不会在口下形成支河,可不具论。
嘉靖万历以后,由于钟祥城至沙洋段汉水两岸堤防逐步建立起来,虽然屡有溃决,但较少发生较大幅度的改道。只是在道、咸间,石牌一带的河道发生过一些变动。同治《钟祥县志》卷三《山川》云:自嘉庆以前,汉水故道去(石牌)镇二三里许。道光中,岸屡崩,逼近镇旁。咸丰三年,汉水忽东徙,今距镇且十里,而故道旁侧遂为沃壤。则这一段河道先是逐步西移,逼近石牌镇;后又在咸丰三年(1853年)向东摆动,新道更在嘉庆以前河道之东。
四 结  语
综上所考,可知:受地形条件的限制,汉水中游河道主要是在河谷内左右摆动,幅度不大。各段摆动的方向与幅度则略有差异:光化-襄阳段,古河道当较今河道偏南,河水持续冲刷北岸,河道不断向北缓慢移动;襄阳-欧庙段,古河道当在今河道之西,流经今欧庙镇以西,大约在明后期才迁移到欧庙以东,并继续缓慢地向东摆动;宜城县北境河段,《水经注》时代的河道当在今河道之东,唐宋时期的河道更在其东,贴近东岸的丘陵岗地边缘,明中后期河道则在今河道之西,靠近今宜城县城;宜城中部与南境的河道也曾发生过多次摆动;钟祥境丰乐至中山口段,当有较多汊流;钟祥城附近河道在明清时曾向西移;钟祥南境河道在明中叶以前则存在着众多的分流穴口与支河。
需要指出的是:汉水中游河道的变化要比我们主要依靠文献资料所看到的要远为复杂、频繁,速度也要快得多。对汉水中游河道的实地观察表明:河谷平面上的水流相当散乱,很多河段呈辫状,洲滩密布,而且变化频繁。一般认为:游荡性河道横断面十分宽浅,主槽摆动幅度与摆动速度均很大,河势变化剧烈;与同流量的其它河流相比,其比降较大,来水来沙状况常表现为流量变幅大,洪峰暴涨暴落,含沙量大,流域来沙较粗及床沙质来量较大,因此,游荡型河道大都处于强烈淤积状态,洲滩生成、增长及冲刷、缩小乃至消失均甚速,此冲彼淤,而总的趋势则是不断增加。在这种情况下,河床的稳定与否以及摆动的频率和幅度就取决于滩槽的高差、河床边界物质的构成及其对抗性能:当滩槽落差较大、河床边界物质对抗性较大时,如在襄阳万山、砚首山、钟祥碾盘山附近,就形成控制节点,河道在此控制节点附近保持稳定;而在这些控制节点之外,河槽就十分不稳定,主泓之摆动与洲滩之变化均相当频繁。但是,这些变化均局限于河谷之内,幅度不大,除非造成重大灾害,或者某种偶然的原因,一般不会见于文献记载。因此,我们在历史文献中所见的汉水中游河道的变化仅仅是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无数变化中的一小部分,我们仅仅是根据这一小部分情况推测出其变化的总体趋势与特征而已。在我们的研究中,由于历史资料的限制,对明清时期汉水中游河道的变迁论述较详,但这绝不意味着在此之前河道的变化就较少(可能要比明清时期少一些) ,这是必须明确说明的。
 
标签: 汉水 中游 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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